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

期次:第936期    作者:□ 张径舟(2018级,文学院)   查看:149
  比起了解,我更喜欢理解。它仅仅代表着,我愿意走近你,接纳你,看看你人性最深的暗角,然后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。———前言收到录取通知的那天,我第一个发消息给她:你在珠海,我在兰州,2300公里的距离,你会不会来看我?没想到,她回了一句: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?高中时懵懵懂懂的《诗经》,在这一刻竟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彼此的感情。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初见时以为这个人不过“舟侧一浮萍、人间一过客”,却没想到如今再想起,却是“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”啊。
  高一的时候我们大概只是“同事”关系:一起当语文科代表,做着许多琐碎的事情。我心下想着:这个人是被推选出来的,那她语文一定很好了。果不其然,每次考试的前三名总有她的名字。不仅如此,她经常在网页发表自己的长篇连载。从言情到悬疑,风格的多变实在令我这个从没写过小说的人大吃一惊。我开始有点害怕,又有点妒忌,却也因能跟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共事而感到欣喜。我渐渐发现,我们有一样的爱好:喜欢同一个网络作家,喜欢同一个公众号;喜欢金庸的同一本书,喜欢《红楼梦》的同一首词。
  渐渐地,我们早上一起吃早餐,晚上一起回宿舍。相处的时间不多,但晨曦微露、明月高悬之际,是我们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。谈天谈地、谈情谈理,友谊是否就是从聊不完的话题开始的呢?偶尔有一点争锋,我总是不服输,她也不争,总让着我。这时我又像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了。能有一个人容忍你的不讲理,该是多么幸福啊!
  只是有一点:大家总喜欢比较我们两个。有段时间,我分不清自己对面前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感情?我们的成绩经常一模一样;我们的作文总是被老师一起讲评;我们的字风格迥异但各得不同人的青睐。那种似有似无的不安被我隐藏着,她却从不提起。这时我才发现:我们的性格大不相同。她总是随遇而安,不在意外人褒贬,也从不追求什么,像个俗世的隐士,自得其乐,不需外在的点缀。我却不一样,我总在争取着那些机会,总在聆听着别人的意见,总在考量着自己的不足,总在对比着孰优孰劣。甚至,功利得过于精致,变成了一种扭曲的生活态度。旁人只道那是一种进取,我又何尝有勇气向别人展现这些疲倦?有时候我去她的宿舍,趁没人时跟她说上一说。她总是在听众与纾解者中保持着平衡———明明是个情感充沛的人,偏又有刻骨的理智和清晰的认知。后来每每想起那些从指缝中溜走的时光,想起她仔细聆听的神态,生活的一切褶皱都仿佛变成了绸缎的光泽。
  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,该做什么,该听什么,而不是如一叶扁舟随水流摆动。意识到这点时,我为身边有这样一个“宝藏女孩”而心怀感恩。于是后来,我慢慢向她靠拢了———把自己放逐在自己的故事里。这种感觉像是脱下了重重的行囊,只光着脚向浅浅的河滩迈去,一步一回头,一步一嬉戏。
  高三喊楼的那晚,我们漫步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下,想着几个月后自己会走在哪个街角,那里的天空会不会有星河长明,而不是如广州这般漆黑无趣。她害怕那种人人高声呐喊的场面,所以我们没有在教学楼逗留。但我还是留恋着———明明远方就在脚下,却迈不出坚定的步伐。她那时说: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。”我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伏在她怀里了。那些不舍,那些迷茫,又何止在那个喊楼声激情饱满的晚上释放?她接纳了我,改变了我,我能做的不过是在她不想停留时陪她大步向前走罢了。
  恍惚之间,什么都变了。开学前再回母校,又有一堆树枝被砍了下来,教室的桌椅不再咿咿呀呀地响,饮吧也不卖我们两个最爱的奥利奥可可了。我只能站在那里,怅然若失,身边没有那个熟悉的人给我倚靠———她去珠海了。尽管如此,我始终相信,总有东西是不变的:明月高悬的夜晚和彼此深爱之人的陪伴。
  再后来就是今天了,珠海阴雨绵绵,兰州骄阳似火。我问她:“来吗?”她说:“不了。”不需要了。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?